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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神里的暴怒淡了些,却多了层化不开的阴鸷,像深潭里的水,看着平静,底下全是暗流。
他唇角勾了勾,声音不高,却带着冷意。
“诊察不周?院判在太医院当差几十年,你连寻常湿寒都分不出来?”
他拖了拖声音,目光忽然转向叶卿棠,那视线重得像要压在她身上,“叶卿棠,你是说朕这气伏在少阴经里,不能用猛药,得徐徐图之是吗?”
“院判,你说说,她这话有没有道理?”
殿里的空气更沉了。
院判呼吸略沉了沉,先是缓缓抬眼,目光掠过叶卿棠垂落的裙角,随即又恭谨地垂下,语速比寻常快了些。
“回陛下,少阴经主心肾,掌水火调和。若真有阴寒异气深伏在此处,确如叶姑娘所言,不能硬攻,得先温养肾元、调和心火,再慢慢疏导,这才是稳妥的法子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的自责更重了,“是老臣先前考虑不周,用的药偏温燥,怕是已经伤了少阴经的根本,老臣实在汗颜。”
珠帘外,傅怀砚负手站着,玄色朝服的下摆垂在地上,纹丝不动。
只是外殿那股漫开的凉意,倒像是随着院判的话又浓了几分,连空气都似比先前更沉了些,像要下雨前的闷。
叶卿棠后背上像压了点凉,她能觉出傅怀砚的目光,隔着珠帘透过来,冷是冷,却多了些审视,没了先前那股漠然的疏离。
大盛帝缓缓靠回软枕上,胸口的起伏平了些,可眼底的阴云没散。
他指尖在锦被的龙纹上轻轻敲着。
声儿不大。
“好,当真如此,真是好的很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轻得像叹,却带着分量,“一个没进过太医院的民女,能诊出天地异气,一个管着太医院几十年的院判,只看出风寒湿邪。朕这江山,倒真是养了些能干的医官。”
他的目光在叶卿棠和院判之间转了圈,最后停在叶卿棠身上,那眼神里多了点近乎玩味的冷。
“叶卿棠,既然你们俩都认这个症,也都说要徐徐图之,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。”
他抬了抬手,宽大的袖袍滑下去,露出手腕上一抹青白,“从明天起,你进太医院,和院判一起拟方子。朕倒要看看,你这徐徐的法子,怎么把这东西从朕身上拔了去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忽然冷下来,扫过殿里跪着的人:“要是三天后,朕这风寒还没好,或者出了半点差错”
他没把话说完,可那语气里的狠厉像冰碴子。
“你们,还有太医院的所有人,就一起尝尝,什么叫同罪论处。”
院判听到这话,身子又伏低了些,额头抵着金砖,连声道:“臣遵旨,定当与叶姑娘尽心拟方,不敢有半分懈怠。”
殿内一片死寂,大盛帝的话语如同一把钝刀,在众人的心口缓缓划过。
叶卿棠垂首。
“臣女遵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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