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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二铁他娘出殡这天,天色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,风里带着潮气,似乎酝酿着一场春雨。
胡家坳离赵家坡不远,胡大柱念着给老太太诊治过一段时日,也算有份医患之谊,便换了件干净衣裳,去送了最后一程。
送葬的队伍不算浩荡,但赵二铁为人实在,帮忙的乡邻也不少。
唢呐吹着悲凉的调子,纸钱一路撒着,在湿漉漉的空气中翻飞,很快被泥泞沾染。
赵二铁捧着遗像,眼睛肿得像桃子,走在最前面。
那口薄皮棺材由八个青壮抬着,在泥泞的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。
胡大柱跟在队伍中后段,沉默地走着。
他见过太多生死,但每一次面对生命的终结,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却不会减少。
坟地选在赵家坡后山的一片缓坡上,是赵家祖坟所在。
几个提前挖好的墓穴张着黑洞洞的口,等待着各自的归宿。
仪式简单而肃穆,唢呐停了,只剩下风声和压抑的啜泣。
棺材被麻绳缓缓吊入墓穴。
土块簌簌落下,敲打在棺盖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赵二铁跪在坟前,终于放声大哭,一声声“娘啊”,撕心裂肺。
胡大柱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,默默看着。
就在棺材即将完全被放入墓穴底部,绳索微松,棺木与墓穴边缘的土壁发生轻微摩擦挤压的瞬间——
“嗞……嘎……”
一种极其轻微、短促,却又无比清晰的摩擦声,钻进了胡大柱的耳朵。
那声音……很像前夜赵二铁描述的,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,但又略有不同,更像是某种硬物与木质棺壁在压力下快速蹭过的声响。
胡大柱猛地一怔,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
可那声音只响了那么一下,就消失了。
坟地周围,只有赵二铁的哭声、风吹过枯草的呜咽、以及填土人铁锹铲土的沙沙声。
其他人,包括近在咫尺的赵二铁和帮忙的乡亲,都毫无异样,显然没人听到。
是错觉?
还是棺材下落时正常的磕碰摩擦?
胡大柱微微摇头,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古怪感觉。
他确信前夜的“鬼抓棺”是尸身自然变化导致的误会,自己已经用科学道理安抚了赵二铁。
可现在,这只有他自己听见的“嗞嘎”一声,却像一根极细的冰针,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。
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口即将被黄土掩埋的棺材。
“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?”胡大柱询问边上的送葬人员。
“声音?没有啊。”边上人员回答道。
“哦”
是自己幻听了吗?
胡大柱定了定神,他是信科学、讲实证的村医,不能自己先乱了方寸。
“娘啊……您走好……”赵二铁还在磕头。
当棺木都入葬放好,众人均离开了。
那土堆,似乎一点点的黑了起来,一点点的扩散开去,很是邪门。
同时,棺木中又传来痴痴的声音,像是指甲扣棺木的声音。
但是,棺木埋在地下,谁也听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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